-景瑟-

14

 

段宜恩承诺的倒数第五天，LA那边传来消息，朴珍荣落网了。

 

“你这样看上去还真像被我捅了两下。”林在范看着隔壁床上仰面躺着的人。

“你可以这么试试看。”朴珍荣侧过头看他：“不过我不保证你身上会不会比我多出几个窟窿。”

“……”

朴珍荣的手下围满了一整个房间，而他身上被泼上了几袋子血浆。血液的腥味在室内弥漫起来，熏得床上的朴珍荣拧紧了眉毛。他不是没闻过这种味道，只不过血液糊在身上黏腻极了，对一个处女座来说，这简直就是摧残。

他开始怀疑林在范的建议一点都不靠谱了。

“你确定他会进套？”朴珍荣看着手下掀起自己的白衬衫，在沾血的位置用刀片拉出几道看上去很像那么一回事的口子来。

“换一个人的话，他大概不会相信。”林在范双手插袋站在一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真正处境危险的是自己。

“让你的人注意点，他身边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嗯。”朴珍荣伸出手在衣服上抹了两下，五指间染了红，又抬起来对着灯光把手心手背来回看了两三遍，眼神飘到了林在范身上。

“你在看什么？”

“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朴珍荣从自然分开的指间去看林在范。

站在一边的男人笑了笑，并没有答话。

朴珍荣权当他是默认了，觉得无趣，又垂下了手。

 

无数个令人寝食难安的念头在崔荣宰的脑海里翻腾。最坏的结局不过是林在范被发现了，但这种意义上的发现，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林在范向他认真阐述过Black Knight的等级关系。作为一个异军突起的团体，如果说AS尚且认手足情，那么BK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冷血组织。

林在范并不是最受BK-1信任的那个，因为他是对方最忌惮的对象。抛开金有谦擅长攻心战，段宜恩擅长热武器，林在范这种什么都兼备还有能耐把自己一条命都搭进去的人，的确太可怕了。

用得好，无往不利，用不好，伤人伤己。

林在范从来没有告诉过崔荣宰，自己在BK所接受的一切，不比崔荣宰经历过的要少。

从他们开始这份计划起，崔荣宰无数次动摇过，又无数次被林在范强行扯了回来。哥哥比他强势太多了，崔荣宰知道。

他曾经想过，如果他没有被AS-1选中成为那个未曾谋面的人的“影子”，那么是不是林在范也不会被BK带走？所有的成见都变成了针对，演变成日后处心积虑的摧毁。

不想再继续了。崔荣宰面朝下伏在床上，胸口紧贴皮肤的两个吊坠硌得他生疼。

他还有一些事一直锁在心里没有说出来，但不能连林在范都失去了。

 

“我开始觉得你有意思了。”朴珍荣把一部新手机递给林在范。

林在范也不作回应，伸手接过来在屏幕上快速按了几个数字，按下免提放回桌上。

朴珍荣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等着看林在范如何演一出好戏。

“喂，是我。”接通后的第一时间，林在范冷淡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找他。”

“头儿正在休……”

“那我过三个小时打过来。”林在范也不勉强，瞥了一眼正朝他努嘴示意他“继续发挥”的朴珍荣：“告诉他，人我抓到了，受了伤不方便移动。”

“头儿说……”

“我怀疑香港那边已经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了，如果他不想再出差错，快点找人过来把要知道的消息都问完。”林在范说这些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连眉头都没有一丝一毫要皱起来的意思，看得朴珍荣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一身鸡皮。

不知道吗？朴珍荣当然知道。

林在范没有说谎，他的确是BK最高集权下一个很特殊的人，就凭他可以用这种傲慢又不屑的语气跟BK-1身边的人说话。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特殊的人，嘴里竟然没有一句是真话。

“就这样，我挂电话了。”林在范说完，不仅没有伸手去摸上手机屏幕，反而向后陷进了沙发里。

朴珍荣挑眉看过去，那边桌上的手机里突然传来一个和先前完全不同的声音。

“你说你抓到朴珍荣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先前还一副优哉游哉的人也绷紧了后背。

“嗯。”

“你现在在哪里？”

“Millennium Biltmore.”

“伤得重吗？”对方又问：“你刚才说不能移动？”

“你没办法他扛出房间，他刚绞上的伤口就会开裂。”林在范说这些话的时候视线在朴珍荣身上扫了扫：“还是你希望全世界都知道你扛了一个死人出去？”

“……”

“你不用亲自过来，派个人来问话。香港那边如果已经知道消息，很快就会派人过来。”言下之意是担心对方的安全。

“房间号。”

“1230。”

“11点见。”

“我说了，你不用过来。”林在范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急促了一些：“Millennium Biltmore电梯里有安全扫描，每个上到各个楼层的人员都要登记。”

哦？原来他这么清楚？那怎么不问问朴珍荣的人是怎么把枪械带进酒店的？

“这个不用你管。”

那边说完这句，立刻掐断了电话。

等到手机屏幕因为挂断电话后上了锁，朴珍荣这才开口了。

“万一他晚上带的人很多，你是不是想我死在这里？”他的语气平平，话也问得懒散。

“他不会。有关你的问题，他不能让身边亲近的人知道。”

“包括你？”

“不包括。”

朴珍荣站起身，衬衫上的血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但血腥味依然重得厉害。做戏做全套，他干脆就不脱了，最好真的在身上染上味道。

“如果来的人超过五个，你能全身而退？”林在范仰着头看他。

“当然。”朴珍荣笑笑。

 

假消息。哪怕是假消息，都听得BamBam心惊胆战。他向王嘉尔转达了朴珍荣的意思，立刻把朴珍荣受制，AS一团乱的消息放了出去。

王嘉尔现在有点摸不清情况，因为段宜恩的消息又一次通过信封丢在了他的信箱里。这次是一个小女孩来投递的，段宜恩照例还是没有露面。

“已得手，记得筹码。”A4大小的纸张上印着铅字，提醒着王嘉尔，一定要保证林在范的安全，以及，他该想好一套说辞来从段宜恩手里成功换回东西了。

其实他根本不清楚更多有关玫瑰十字架的事情了。他怀疑那是一个信物，但没有办法去解释为什么段宜恩的脚踝上会有同样的刺青。

编造的话，对方会相信吗？

 

 

段宜恩给的说辞是，林在范在养伤，伤情并不严重，让崔荣宰不用担心。

不担心，怎么可能？可他的确碍于身份，不能再去问些什么了。

别再继续了，让所有事都回归原样吧，他愿意一辈子去做一个影子，而不是因为受到伤害继而紧接着去伤害别人。

发生过的事情太多了，他怕自己有一天会连林在范都看不清楚。

“Mark哥，我明天的飞机回香港，你能不能来接我？”他对着手机道。

“回来？但是……”

“哥要的东西我会一起带回来的。”崔荣宰的声音透着十足的疲累。

“……谢谢。”

 

 

AS作为亚洲范围内让人忌惮的黑道组织存在着，起初只是作为一个小规模的杀手组织，并且只活跃于新西兰，但随着一次次改朝换代，第一把交椅换到这届AS-1的时候，因为和当时的副手产生了分歧，在培养新人的过程中，涉猎了很大一部分从未探手的领域。

老一辈的人都清楚，在王嘉尔、朴珍荣、BamBam之前，还有一个人存在，而那个人才是被选定以后要成为AS-1的人。

他的名字很好听，念起来文雅极了。他轻而易举就通过了AS-1的测试，并且正式成了AS的人，那个时候，他十岁出头。

为了防止分裂出组织的副手上位，威胁到AS，存储了这个世界上各界和AS有往来的人物名单被加上了密钥，锁进了一张只有扑克大小的特殊记忆金属片里。

那个金属片被一分为三。记忆金属保证了三个部分就算经过长期弯折也能轻而易举展开并拼接成完成的一张，最终将密钥暴露出来。

第一部分在制作完成的初期，尚未交到继承人手上，那个人就遭遇了不测。

特殊的地质让打捞工作毫无结果，AS的人反而带回了另一个孩子。

王嘉尔发了近四天的高烧。所有人都觉得他几乎快要去上帝那里报到了，但他挺了过来，闭着嘴一句话都不肯说。

天知道他可是那个对着段宜恩可以说上一整天话的人。

按照道理来说，王嘉尔是留不得的，但当初段宜恩答应成为AS组织的候选人之一时，明确提出了一个要求：不允许伤害王嘉尔。

当时他只是个小不点，却直直盯着面前说要收养他的人，在对方的询问下报出了王嘉尔的名字。

“如果你们会伤害他，那我会伤害我自己。”他不知道对方到底看中了他哪里，但总之，对方想要他加入那个什么组织，就证明自己对他们来说起码是有用的吧？

那么能保证王嘉尔安全的筹码，最大的就是自己了。

对方思考了几分钟，最后答应了他。

 

“认识段宜恩吗？”AS-1坐在床边，看着因为发烧连嘴唇都脱了水、翘着皮的王嘉尔。

听见那个名字，王嘉尔本能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别害怕，我答应过他不会伤害你。”中年人伸手，隔着厚厚的被子拍了拍他的小腹：“不过你必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如果你不说，我没有办法帮助宜恩。”

也许是对段宜恩略微亲切一点的称呼让王嘉尔缓过了神，他张了张嘴唇，声音因为病况而带着明显的哑：“海……宜恩……”

“……我知道他可能坠海了，我需要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AS-1眯着眼睛看他：“……你推下去的？”

语气突然间凛冽了一下，这次王嘉尔却没有害怕。他情绪激动地从被子里探出还绑着留置针头的手一把抓住了中年人的上衣，整个人想用力坐起身。

“我没有！”他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很多，像是用尽了力气喊了这么一句。

急促的呼吸让气氛紧张了起来。

中年人毫不费力气地掰开了孩子的手，按着王嘉尔的肩膀让他躺回床面。

“想给你的好朋友报仇，就尽快好起来。”AS-1起身打算离开了。

“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来决定，要不要由你来接替他的位置。”

 

他的位置？到底是什么？

王嘉尔病愈后，终于明白了。

事实证明，AS-1希望段宜恩能做到的事，王嘉尔统统做到了。他成功从候选人里脱颖而出，而且获得了两个人的支持。

他曾经把拼了命获得的、只剩两颗子弹的手枪揣进了朴珍荣的怀里，宁愿死在同为竞争对手的朴珍荣手里，也不愿意被“猎手”干掉，但出乎他意料的，朴珍荣的枪口并没有指向他。等他从缺血性休克里苏醒，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另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人趴在他的床边，睡得连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

王嘉尔伸出手，费力地碰了碰那个人。明明看着是在熟睡的人“腾”地跳起来了。

王嘉尔半睁着眼睛看他。

“你醒了？我、我去叫珍荣哥，你等等……”BamBam又跑走了。

朴珍荣一进来，就看见王嘉尔睁着眼盯着天花板。

“我还活着？”他小声问，几个字的话说得断断续续。

“你还活着。”朴珍荣说。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好，我是韩国来的。”见王嘉尔不再说话，朴珍荣干脆自我介绍起来。

一家人？听起来有点讽刺，事实更贴近于从此他们是并肩被拖进深渊的“战友”。

“我是泰国来的。”小个子的孩子紧跟着说。

王嘉尔闭上了眼睛。

“我们先出去吧，让他休息。”朴珍荣拍拍BamBam的肩。

“嗯……那哥，你休息吧。”

 

哥……

他终于从残酷的生存战里活了下来，成了段宜恩本该成为的样子。

宜恩……哥。

 

王嘉尔出院的那天，脖子上一根项链晃得镜子里的他眼睛疼。

 

 

 

 

TBC.

今天没有人设图啦，找了一下没发现合适的。

我已经写了十字架和密钥的关系咯。

也说了小七是谁的“影子”。

段总原来真的是继承人，剧透了一点点段总到底是怎么被逼着掉下海的。

下章会有个外援小客串，真的只是客串，但是作用很大，剧透下是段先生的友人【。

 

晚安啦w，周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