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瑟-

09

 

段宜恩，一个大写的慢热。

王嘉尔，一个大写的活跃。

段宜恩自己都奇怪这种化学反应。怎么那个人总是能迅速调动自己的情绪呢？

起初段宜恩把这一切都归结于王嘉尔实在是太了解自己，但很快这件事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因为他开始越来越在意王嘉尔的一举手一投足，而那些所谓的“被王嘉尔调动起来的情绪”，准确来说都快变成了“因为王嘉尔而给出的反应”。同样的事，换个人做，段宜恩的反应就可以截然不同。

有时候段宜恩爬上网会看到一些饭制或者截图。那些镜头下自己毫不隐藏的眼神，那些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小动作，那些被人津津乐道的、他和王嘉尔之间，仿佛与生俱来的默契。

——难怪会有人觉得自己爱上了王嘉尔。

其实他不怕别人误会，但当他自己都意识到王嘉尔之于他的特殊性，段宜恩难得的迷茫了。

 

出道后的王嘉尔和段宜恩几乎时时刻刻生活在聚光灯或者各种镜头下，只有回到宿舍关上那道房门，才能难得的缓口气。

每次跟对方家人在一起，段宜恩总是不太喜欢来自各个角度的镜头。相对于王嘉尔的大方，段宜恩甚至有几次是黑了脸的。

于是他总是怀念，在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时无刻被包围的初期，他第一次陪王嘉尔回家。

 

 

其实说是回家，但香港，练习生时期段宜恩是陪他回了好几次的。之前没出道的时候，为了练习，两人总是来去匆匆，当天下午到，第二天就得飞回韩国了。段宜恩也没机会去他家，但这次不一样。

王妈妈在FaceTime里听说这次休假段宜恩和儿子一起回来，千叮万嘱两个孩子不要带太多行李。王嘉尔背靠着墙跟母亲撒娇，段宜恩凑过来叫了声“妈咪”。

为了照顾不懂粤语的段宜恩，王妈妈跟他们交流起来也用了普通话。

“宜恩不要带什么行李了，嘉嘉还有一堆衣服在家，够你们几天换了。”王妈妈又提醒他。

段宜恩还没来得及回什么，王嘉尔立刻装作生气的样子：“妈咪，你现在多一个儿子了，对我的关心是不是要减半了？”

段宜恩没绷得住笑出了声，于是王嘉尔也笑起来了。

 

那天的香港机场，段宜恩和他一样反戴着棒球帽，没有墨镜遮面，甚至连口罩都省了。这边白色背心的段宜恩在前面推着行李，那边黑色背心的王嘉尔跟在身后忙着给手机换卡。

王妈妈在出闸口看见他们的时候，远处走过来的两人看起来像极了双胞胎。如果不是段宜恩身后迅速冲出来的王嘉尔太过扎眼，王妈妈差点就要认错。

段宜恩知道他想家，更想母亲。等段宜恩推着一车行李走近的时候，王妈妈松开一直不肯撒手、眼看着就要掉眼泪的儿子，给了段宜恩一个颇为温暖的拥抱。

段宜恩伸出手环了环王妈妈的后背，看着站在她身后抬起头控制眼泪的人。

等人情绪稳定了，王妈妈这才怪起儿子“们”来。

“我都告诉你们不用带什么行李了，怎么还是一车？”她伸出手各拍了一下他们的脑袋。

段宜恩笑起来，干干脆脆甩锅：“妈咪，我只带了一个箱子。”言下之意是剩下两个大的一个小的行李箱都是王嘉尔的。

“你带了这么多行李还让宜恩替你推着？”王妈妈捏捏王嘉尔的脸颊。

对于段宜恩讨好妈妈以及强行甩锅的行为，王嘉尔表示非常的不耻。

他握住推车扶手，玩笑般推了一把段宜恩。

 

王嘉尔现在想让段宜恩跟自己的亲生母亲去医院做个亲子鉴定。他怀疑他们有血缘关系。

——不然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推着行李跟在母亲和段宜恩身后，看着母亲挽着段宜恩的胳膊。

他看起来就像是陪段宜恩回香港。

段宜恩在王妈妈的嘘寒问暖中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王嘉尔，立刻收到了来自他的一个鬼脸。

段宜恩憋笑的脸在王嘉尔眼里格外可爱。

 

 

回到家的第一顿饭意料之内的丰盛。

好在段宜恩不太挑食，饭桌上意外活跃地跟王嘉尔的父母边吃边聊。而王家向来“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也莫名其妙下了线。

王嘉尔的哥哥移民澳洲之后，随着王嘉尔远赴韩国，王家有很长一段时间有点冷清。冷不丁回来了两个，王爸爸亲自下厨烧了一桌子菜，算是给两个孩子补补身子。

妈妈周平给两人碗里夹了不少菜，段宜恩低头吃饭，时不时抬头回答她的问题。

“Mummy，你让段宜恩好好吃饭啦。”王嘉尔夹起一筷子叉烧放进母亲碗里。

段宜恩抿着嘴笑。

“你管好你自己。”妈妈点了点面前一盘不曾受到王嘉尔临幸的素菜，提醒儿子饮食均衡。

王嘉尔立刻不说话了。

“宜恩啊，之前你们刚进门我就想问你了，手腕上这个伤是？”王爸爸的普通话跟王嘉尔比半斤八两，但段宜恩立刻反应过来了。

也许是怕长辈担心，他转了转手腕避开了桌上所有人的目光。

“已经没事了，谢谢叔叔关心。”段宜恩礼貌回答。

“这个是练习GirlsGirlsGirls的时候，Mark啊不是有个跟我一起的MAT嘛，Daddy你记得吗？”王嘉尔作势就要拉开椅子来个现场表演。

王爸爸制止了他。

“是练习的时候，我的动作没有做到位，所以受了点小伤。”段宜恩扶着王嘉尔的椅背看他坐下。

因为王嘉尔的父母都从事体育行业，所以对两个年轻人身上受的伤都看在眼里。没有人比他们更能体会健康才是本钱。

在中国，一岁的长幼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王爸爸看一眼埋头吃饭的儿子。

“之前不是教过你怎么按摩手腕？下次记得照顾好自己跟宜恩。”

“你还会按摩手腕？”段宜恩侧过脸问王嘉尔。

“知道了知道了，等会儿就让你体验一下特级服务。”王嘉尔又往他碗里夹菜，再让段宜恩说下去自己的爹妈胳膊肘就要拐到国外去了。

其实段宜恩手上的伤的确已经过了疼痛期，只是一小块淤青还没完全消下去，淡化得靠化妆已经可以基本遮掉了，但王嘉尔怎么觉得，自从妈妈说完要他“照顾好”段宜恩之后，段宜恩连吃饭的姿势都变得僵硬了一些，仿佛立刻就需要他上手按摩一番似的。

——要不要这样啊段宜恩！

 

不得不说，这顿晚饭倒是吃出了久违的温暖感。段宜恩想，没有闪光灯，没有镜头，没有镁光灯，只有一桌家常菜，两个关心他的长辈，一个他格外在意的人。

 

 

在飞机上累了一路的两个人原本应该早点睡，王妈妈准备领人去客房的时候，王嘉尔一句“不用麻烦了Mummy，段宜恩跟我一起睡就行了”让段宜恩一时间无从反应。

照理说两个人是室友，住在一起完全没问题，但段宜恩的耳廓都发红了。

王妈妈应了声好，把段宜恩的行李交给王嘉尔处理去了。

关上房门，某人这才算完全放风了。

段宜恩插着口袋环视着这个装潢简单的房间，倒是符合王嘉尔的审美。

“我不在家的时候房间也有人打扫的，地板也干净。Marky你随便坐。”王嘉尔见他还站着，招呼道。

段宜恩看着他打开空调，调了调温度。

 

“Marky，打不打游戏？”突然王嘉尔问。

“什么游戏？”段宜恩来了兴趣，看他从置物柜里拖出一个红白机：“这个你还有？”

“我哥的，当时就没带走。我也好久没碰了。”王嘉尔解释归解释，接线的速度倒是挺快，答话的功夫就忙活起来了。

段宜恩盘着腿坐下，捡起地板上的一只手柄。

其实很奇怪，段宜恩对红白机的热爱程度很低，他更倾向于在手机上玩游戏，但当王嘉尔同样盘着腿坐在他身边之后，电视机上出现那些小时候才打过的久远游戏，段宜恩的心情大好。

“你小心一点啊，我打这个很厉害的。输的人回韩国请吃饭。”王嘉尔捞起手柄挺直了腰杆，看上去挺像一回事的。

“Really?”段宜恩不记得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忍不住笑王嘉尔了。

“Sure.”王嘉尔胸有成竹：“Ready?Go——”他按下了开始键。

“战争”一触即发。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太满。

等电视屏幕上第4次跳出“1P GAME OVER”字样的时候，王嘉尔爬起身果断拔掉了连接线。

段宜恩已经笑得倒在地板上蹬腿，王嘉尔作势就往他身上扑。

“I'll beat you next time if you still act like this.”王嘉尔的双手撑在他脑袋边，整个人架在他上方。

段宜恩看他急眼的样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No need to wait for next time, you can do it right now.”

王嘉尔当然不可能真的实打实揍他一顿，于是只能玩笑般“扭打”在了一起。

等力气渐渐消磨下去了，段宜恩才发现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

他们几乎四肢都缠在了一起。王嘉尔运动后的喘气声就在耳边。段宜恩只要稍微侧过脸就能蹭上他的脸颊。

“嘉、嘉嘉，你先松手，我快热死了。”段宜恩不得不跟他拉开距离。

“哦。”王嘉尔应声放开他，从地上爬起来找空调遥控器去了。

段宜恩看着他的背影，移开了视线。

就差一点点，王嘉尔迟几秒起来，自己真的搞不好会亲上去。

 

太危险了。

 

 

随随便便把电线团成一团塞回柜子里，段宜恩又看他坐回来，然后拉起了自己那只还带着一点淡淡淤青的手。

“来，说好的让你感受一下。”王嘉尔双手拇指轻按在他手腕上。

虽然疼痛期已经过了，但冷不丁被人按着，还是稍微有一点疼，段宜恩随着他的动作皱皱眉。

“疼？”王嘉尔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他立刻松开的眉头——像个立刻着急掩饰的孩子。

段宜恩撇撇嘴角。

“疼就对了，这样化瘀。”王嘉尔说：“cody每次都要盖好久才能盖掉这里，真是浪费。”他一边按一边碎碎念，但段宜恩听出了那些担心。

“自己会好的。”段宜恩说。

“你是超人？自愈能力这么强？”王嘉尔白他一眼。

“反正总会好的。”

 

大概段宜恩自己都忘了，手腕受伤的那天，王嘉尔有别的行程所以不在，他疼得不得不终止了练习，捂着冰袋靠在练习室的镜面上懊恼自己的不注意。

后来王嘉尔问起他的淤青，段宜恩云淡风轻的说了句“磕到桌角”。那个时候王嘉尔也是这样碎碎念，向来好脾气的他当着所有成员的面数落了段宜恩一顿。

在韩国，辈分是很重要的，作为组合里的大哥，段宜恩私下很多时候都表现出一种成熟稳重感，但当王嘉尔数落完他，黑着脸回了房间的时候，段宜恩已经顾不上韩国成员们惊讶的眼神。

他当时只觉得，那样的王嘉尔是有点可怕的。

 

“不替你按是因为想你这里消得慢一点。”王嘉尔突然闷声说：“这样你才记得清楚。”

“什么？”段宜恩歪过头想看王嘉尔的表情。

“段宜恩，我发现你不记疼。”王嘉尔抬头看他。

“什么意思？记……疼？”他不能理解，眨眨眼一脸无辜。

“有的人受过伤就记得疼痛，下次就会尽量避免，但是你呢？”王嘉尔说着手上稍微用了点力。也许是他按对了某个点，段宜恩痛得立刻就想抽手回来。

“练习生到现在，哥你摔过多少回了？”王嘉尔说。

上了辈分的称呼立刻让气氛冷了下来。

“……也不多。”段宜恩此时此刻倒是没了底气。他不是不注意，而是有很多时候太拼命。

王嘉尔运动员的出生让他在很多时候会选择保护自己，而段宜恩不同。

见人不接话，段宜恩只能继续开口。

“下次注意。”他淡淡说，小心看一眼王嘉尔。

 

 

后来很多很多次，每当段宜恩在台上单独做Martial Arts Tricking的时候，王嘉尔的视线都不曾离开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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